第十三章 最开心的时刻
中午回家的时候母亲很开心，收到父亲的信了，父亲在信中一直称赞我妈，他说我妈把我们教的好，两个儿子都会给他写信了。母亲让我看信，那封信在我的记忆力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甚至到现在我也忘记了所看到的大部分内容，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对脑海中的父亲的形象有了更清晰认知，我觉着我的父亲就像别人的父亲一样，能带给我快乐，能时时刻刻给我温暖。
在我的童年中，我从来没有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中，因为在我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因为我父亲坐牢对我有什么歧视，也没有任何一个小伙伴在玩耍争斗乃至打架斗殴中用在监牢中的父亲来侮辱我，我童年的记忆中就像是没存在父亲这个人一样，在我的记忆中只有伟大的母亲，那个一天从早忙到晚，支撑起这个家的我的母亲。
吃饭的时候我把去见三爷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家里都指望你将来有出息考上大学的，你不在家好好学习，到那里乱看什么呢？”我刚说去了三爷那里，母亲还没开口，哥哥就发话了。
“没关系的，有空了去跟你三爷聊聊也挺好的。”母亲没理哥哥，倒是鼓励我。
“三爷说哥去他家偷麻雀被抓了。”我一漏嘴把哥哥的事情抖了出来。
“还说呢？那次他要宰了我。”哥哥一听来火了。
“谁让你去偷人家东西。”妈妈也在一边埋怨。
“我是去看看而已，哪有去偷了，就几只麻雀也算偷？你们就会说我。”哥哥听完母亲的话开始赌气了。
“是的，那也是偷，小时候偷针，长大就会偷金，不管怎么说，没经过允许拿别人的东西就是偷。”母亲见哥哥不以为然，立即变严肃了。
“没有说你了，三爷还夸你聪明呢？”我赶紧说。
“他会夸我？”哥哥见母亲脸色变了赶紧改变了说话的口气。
“是呀，其实三爷那次抓你是为你好的，他说你爬上了那么高的土胚墙，怕你一不小心掉下来摔着了，所以才把你抱下去的，他说宰了你那是吓唬你的，三爷说他从来没打过人。”我解释道。
“他有那么好的心？怕我摔着，那还夺了我的麻雀。”哥哥又不屑地说。
“你知道你三爷喜欢麻雀，你还去偷，人家不要回去才怪，我嫁过来这么久，还真的没有见过你三爷跟谁闹过。听说他很厉害的，杀过日本鬼子，还是一次杀了两个，用刺刀直接刺死的。”母亲说着，语气变缓和了。
“那么说他确实很厉害的，直接用刺刀杀了两个日本鬼子，这鬼子也太好杀了吧？到底是怎么杀的？”哥哥一听来劲了，凑上去问妈妈。
“不知道，我具体情况也不清楚，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老奶（我曾祖母），但是你们看看，她什么都说不清楚了。”母亲说完看了看在一边边吃饭边嘴里唠叨个不停的曾祖母。
“你有时间了去问下三爷是怎么杀日本鬼子的，有时间了我也杀几个去。”哥哥忽然很有兴致地对我说。
“杀杀杀，杀什么杀？杀人好玩吗？都不会干点正经事。”母亲一听，立即训斥哥哥。
“我说着玩哩。”哥哥小声嘀咕了一下就低下头了。
“我不跟你问，想问你自己去问。”我也把头迈向了一侧。
“让你办点这么小的事情都不想办？你都没想想看，是谁天天带着你出去玩的？下次别跟着我玩了。”哥哥一听有点来气了。
“有你这当哥的？这点事情还要挟弟弟？”母亲责怪哥哥。
“好吧，下次见到三爷我问清楚点。”我看着哥哥说。
“这还差不多，你最好问清楚他杀鬼子的那把军刀在哪里，然后你想办法把它弄过来给我玩玩。”哥哥态度立即变好了。
“刀有什么好玩的，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弄把刀不小心把谁伤着了咱们可养不起，”母亲一听又开始训斥哥哥，然后对我说，“别理他，不准跟你三爷说刀的事情。”
我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看母亲，赶紧点了点头。
“我就是想拿过来看下而已，没见过嘛！”哥哥一脸委屈。
下午哥哥上地干活的时候偷偷地叮嘱我下午一定要去三爷那里，帮他把军刀搞过来。
母亲刚走，我就迫不及待地朝三爷家走去，院子里很静，只能听到鸟叫声，栅子门上了锁，里面堂屋的门也在锁着，只有几只麻雀在院子的空地上跳着追逐着。看来三爷是没在家的，估计是去抓蚂蚱了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等了一会仍旧没见动静，我只好回家了。
下午哥哥回来边问我情况，我跟他如实说了，哥哥就开始给我支招：“三爷不是喜欢抓蚂蚱吗？你明天上午去抓点蚂蚱，带着东西去他就高兴了，说不行立即把军刀就给你了。”
我一听豁然开朗，还是哥哥有办法，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去田地里抓蚂蚱。我学着小时候哥哥教我的，抓到蚂蚱就用狗尾草串住蚂蚱颈部的带子，串得多了然后形成了一串，我那笨拙的双手行动很慢，抓了很久一根狗尾草都没有串满。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三爷。
“三爷。”我开心地喊着，手中举起那串蚂蚱。
三爷看到我之后，微微抬起了头，表情默然，仅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似是不认识我。我一下子错愕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等三爷走近了，我把那串蚂蚱递给他，他仍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左手提起那串蚂蚱，右手捏住那根狗尾草的尾部，左手放在了腰间那个瓶子的瓶口，然后左手一松，所有的虫子都进入了瓶子中。三爷扔掉手中的狗尾草，而后指了指远处的他的房屋，示意我跟他走，而他则是一直冷冰冰地，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我都没有看一眼。我提着心，紧张地跟在他的后面，一路上三爷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也是一句话不敢说。
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打开了栅子门，进院子里就倒了一地的虫子在地上，然后对着天空吹着口哨，不一会，很多麻雀飞落了下来。我静静地看着三爷，忽然发现，就在鸟儿落地的一瞬间，三爷的脸上充满了笑容，就像我第一次在他家院子里看到的情形一样，他很开心。三爷表情瞬间的变化让我也茫然了，我就怔怔地站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
“来，小燕，你也来喂麻雀。”三爷看到我之后，笑着把手中的瓶子递给了我。我接过瓶子，轻轻地把瓶子中的虫子往外倒，很快，麻雀就包围住了我，我把一些虫子抓在手中，把手伸了出去，刚张开手，那些活着的虫子还没有来得及蹦走，一哄而上的麻雀就把它们抢光了。看着这么多麻雀，体会着麻雀啄到手心那种痒痒的稍微有点疼痛的感觉，我的心舒畅极了，刚才的紧张一下子都没有了。
很快，瓶子里的虫子就被吃的没多少了，三爷示意我留一部分，等地上的虫子被吃完了，那群贪婪的家伙又把目光盯在了我手中的瓶子上，但是三爷一把从我手中拿过瓶子，朝屋里走去了，那帮家伙看着吃东西无望了，就飞走了，有的还在地上跳跃着，啄着……
我跟着三爷走进房间里面，来到屋里那几窝还不会飞的麻雀前面，三爷从瓶子里掏出一个蚂蚱，把头去了只留下尾部，然后放在一只小麻雀的嘴边，口中“啾啾”叫了几声，那只刚刚睁开眼的小家伙看到吃的，立即不由分说把它吞到了嘴里。边上的都被惊醒了，都伸长了脖子朝着三爷叫，有的头毛茸茸的，有的头还是红红一团肉，每一只麻雀的嘴边沿都有两道没有褪去的橘红色凸痕，这是没成年的标志，成年的麻雀嘴边是没有这些凸痕的。我也从瓶子里抓起几只麻雀，去掉头部，把没有骨头的肉送到了它们的嘴边，整窝的小家伙立即把头伸了过来，我一一给他们喂了几只蛐蛐。直到肚子被填饱了，那些小家伙又一个一个蜷缩着身子，在窝中围成一团睡了。
三爷把残留的虫子一股脑地扔到了院子中，立即一群麻雀疾冲而至，很快就抢光了地上的那些残渣，然后又飞走了。
